醫院動態
【媒體報道】外科醫生的一天
12月11日,早上7點剛過,冬日的濟南,大地還未完全蘇醒。
在山東省立醫院病房樓6樓,山東省立醫院外科負責人、泌尿外科主任呂家駒已端坐桌前,細細翻看當日手術病案。
“今早6點,呂主任就在微信上給我留言布置工作了。他每天早上7點半前就到病房。”一名同事說。
一天兩次查房,幾十年如一日
“絲毫不嚴謹,就是對病人的極端不負責”
7點半科室病例討論、夜班值班醫生交班,8點查房,一天的工作就這樣開始了。
14床,77歲的段老太,今天將手術。她的病情有些復雜:左腎腫瘤、冠心病、高血壓、糖尿病、支氣管擴張……手術危險性高,當地醫院不敢收治。病人家屬說:“當地推薦找呂主任,我們是慕名而來。”
采訪時,記者聽到兩則有關呂家駒高超醫術的故事:
——有一名患者,在其他醫院作CT和磁共振檢查,都診斷為腎癌。患者家屬找到呂家駒。仔細閱片后,呂家駒判斷,不是惡性腫瘤,建議繼續觀察。患者家屬將信將疑,最終還是做了手術。病理切片結果出來,果然不是惡性腫瘤。
——另一位患者,影像檢查診斷為疑似腎癌,但在另一家醫院活檢卻未見癌細胞,提示為炎癥。閱片后,呂家駒和同事斷定,是腎盂癌,建議馬上手術。但患者轉到了其他醫院。兩個月后,病人再次找來:在其他醫院按炎癥治療后,癥狀加重了。立即手術!術后病理切片,正是腎盂癌。
“我的醫術并不高超,只是我更認真些罷了。”呂家駒說。
認真,是他從導師那繼承來的。他的導師劉士怡,是我國泌尿外科創始人之一。“有一次他帶我查房,病人一張化驗單沒貼在病歷上。70多歲的老先生當場痛批我:如此不細致,是‘江湖醫生’做派。”
認真,才能有收獲。20世紀80年代,呂家駒攻讀碩士時,老師劉士怡發現了一個病人,疑似雙側腎臟脂肪肉瘤。“這種病罕見,當時醫學界普遍認為,患者存活不超過1年。老師讓我總結一下。”呂家駒到圖書館,又去病理科,從浩如煙海的資料中,一一翻看。經細細查找,他從醫院20多年的病例中,找到5例。
病人術后狀況如何?那時沒電話,隨訪要到病人家。5名病人,分布在泗水、萊州、長清等地。呂家駒乘坐長途車,搭上拖拉機,進村入戶回訪。跨越千里的追蹤,有了驚人發現:5名病人,竟然全都健在。
為何如此?帶著疑問,呂家駒和病理科的專家一起把患者的病理切片找來,重新切片檢查。經過仔細鑒別,他們發現之前的診斷有誤,病理診斷不是腎臟脂肪肉瘤,應該是腎血管平滑肌脂肪瘤,是良性腫瘤。
27歲的呂家駒由此提出這種病的超聲和CT診斷標準,得到了國內學術界的認可。
“如不是一頁頁翻閱資料,一步步千里追訪,就不會有此重大發現。”省立醫院泌尿外科副主任醫師、碩士生導師丁森泰,這樣評價呂家駒的敬業。
采訪中,呂家駒向記者展示了他另一位導師——88歲許純孝教授的一條微信:“家駒你好!我請假三天,去南京探視住院的姐姐,周三返回。走時匆忙,未面談,請諒解。”
“老師早已退休,但還堅持來科室參加早上的病例討論會,他外出還和我請假。這是他嚴謹醫風的折射。”呂家駒說,“醫生的絲毫不嚴謹,就是對病人的極端不負責。”
突發心梗,他堅持看完病人才去檢查
“危急時刻,他心里想的是病人,忘了自己也是病人”
中午1點10分,第二臺手術結束。
來不及休息片刻,呂家駒直奔山東大學參加下午2點的一個會議。
看著呂家駒匆忙的身影,丁森泰又想起了今年7月那一幕。
那個周二,呂家駒看完35個門診病人后,已近中午1點。他感到胸口隱隱憋悶,吃過外賣午餐后,來不及休息,他還是堅持趕到膀胱鏡室。
同事看他精神不太好,提示他休息下。“沒事,病人還在等著我呢。”
在膀胱鏡室堅持看完病人后,胸悶難耐的呂家駒,拖著疲憊的身體悄悄來到了門診。
心電圖、抽血化驗、心臟彩超……下午5點30分,他被診斷為急性心梗!
立即手術!呂家駒迅速被推進手術室。右側手腕血管穿刺,馬上進行介入冠狀動脈支架置入術。
得到消息的同事,紛紛趕了過來,圍在手術室外。
“幸虧搶救及時,如果再晚一會兒,后果不堪設想。”心內科一名醫生說,心梗如不第一時間診治,直接威脅生命。“但危急之時,他心里想的是病人,忘了自己也是病人。”
按心內科醫囑,術后需靜養3個月。
但周二手術,呂家駒周五便出院了。4天后,他又走上了手術臺。“在東院有臺機器人手術,這是泌尿外科第一臺機器人手術,已預約好了,不能辜負病人。”
病人,在他心中位置最高。
呂家駒有個習慣,一天兩次查房,幾十年如一日。
現在呂家駒已是主任醫師、博導,但他堅持一天兩次查房看病人,隨時了解病情,第一時間處置。“這在其他醫院或科室是少見的。”丁森泰說。
如今已是碩導的丁森泰,也把這個好習慣傳了下去:一天兩次查房,多看看自己的病人。
頂住壓力,率先開展保留腎單位手術
“發達國家醫生能做的,我們難道做不到?”
下午4點,一樓手術室,一臺雙腎腫瘤高難度手術正緊張進行。顯微鏡下,手術刀精細剝離血管周邊腫瘤……從山大趕回來的呂家駒,站在手術臺旁,看著同事熟練操作。“做得不錯,我放心了。”
這臺手術,讓他回想起17年前的一幕。
當時,煙臺轉來一名40多歲的病人。患者雙腎惡性腫瘤,當地醫院給出的方案是,雙腎全切,透析維持生命。
病人那求生的眼神,盯著呂家駒。仔細查看病歷后,呂家駒說了一句:“放心吧,雙腎都可以保留。我來給你做這個手術。”
病人當場就激動地哭了。
“實際上,這個手術風險很大。”呂家駒對記者說,“當時國內醫學界的普遍觀點是,腎癌無論腫瘤大小,須把整個腎臟切掉。”
在科室分析病例時,呂家駒提出保留雙腎,行腎部分切除術。某些專家提出不同意見:腎癌應當行腎根治性切除術,這是原則。
的確,當時根據國內醫療規范,腎癌行保留腎單位手術還找不到依據。而且,腎臟只切除癌變部分腎臟,這對技術要求較高,既要保證徹底切除腫瘤,又要對手術創面進行良好的縫合止血。一旦手術不徹底,將有復發風險。
但呂家駒有他的依據:1998年至2000年,他到日本京都大學作博士后研究,發現日本已經在做這種保留腎單位的手術了。發達國家醫生能做的,我們為什么就不能做?
為了病人生命,頂著壓力,呂家駒在國內較早地實施了“腎部分切除術”。
事實證明,這種方式效果良好。
“17年過去了,這位病人依然健在,她女兒每年過節還打來電話。”
呂家駒在國內較早開展腎單位保留手術,兩年后這一手術方式逐漸得到業內認可。2004年,國內權威學術著作——《吳階平泌尿外科學》,正式把保留腎單位手術作為腎癌的治療方法之一。此后,腎癌保留腎單位手術得到廣泛應用……
如今,呂家駒主編的《腎臟外科學》《外科及藥物治療學》等醫學專著,已有10多部。
不僅自己創新不止,呂家駒更鼓勵學生大膽突破。呂家駒不僅是一名大夫,還是山東大學齊魯醫學院的一名教師,多年來教書育人。“如果導師想出成果,大可讓學生研究指定的領域,集中力量出論文。但呂老師從不如此,他鼓勵我們自主大膽選題,毫無保留支持。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:希望你們能超越我!”丁森泰說。
……
傍晚6點10分,夜幕降臨。忙完手術,呂家駒晚飯還沒來得及吃。
同事推門而入,說有一場需呂家駒參加的病例討論會即將開始。而另一名同事則提醒呂家駒,術后心臟復查還在拖著,心內科醫生又催了。
脫下白色大褂,穿上棕色風衣。寒風中,呂家駒又匆匆而去。前方,是需要他的病人。